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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夺锦鲤运?崽崽她是玄学真祖宗楚玥言萝

言萝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言萝没有忽略门房脸上,那一闪而过的鄙夷。她噘嘴,不开心了。因为她不是佟清雨的亲生孩子,佟府就不欢迎她。飘在她身旁的阿花和老钱对视一眼。等佟清雨牵着言萝进入府内,门房去替她们栓马车。谁料,原本平静的马儿,忽然嘶鸣抬蹄,砰的一下踩在门房的胸膛上。“哎哟!”门房被踹的狠狠翻了个跟头,脑袋撞在花坛边沿,当场晕死过去。把旁边忠国公府的马夫都惊呆了。他连忙拉住缰绳:“奇怪,这马儿平时非常温顺,怎么会踢人呢?”阿花和老钱拍了拍手上的马尾毛,哈哈一笑。“活该!敢看轻小姐,就是这个下场。”他们正想飘进佟府,却在门口的位置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拦住,瞬间弹了回来。“好痛!”阿花惊叫,“什么东西?”老钱定睛看去:“不好,是门神,咱们离小姐太远了,进不去了!”此...

主角:楚玥言萝   更新:2025-04-28 22:2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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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玥言萝的武侠仙侠小说《被夺锦鲤运?崽崽她是玄学真祖宗楚玥言萝》,由网络作家“言萝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言萝没有忽略门房脸上,那一闪而过的鄙夷。她噘嘴,不开心了。因为她不是佟清雨的亲生孩子,佟府就不欢迎她。飘在她身旁的阿花和老钱对视一眼。等佟清雨牵着言萝进入府内,门房去替她们栓马车。谁料,原本平静的马儿,忽然嘶鸣抬蹄,砰的一下踩在门房的胸膛上。“哎哟!”门房被踹的狠狠翻了个跟头,脑袋撞在花坛边沿,当场晕死过去。把旁边忠国公府的马夫都惊呆了。他连忙拉住缰绳:“奇怪,这马儿平时非常温顺,怎么会踢人呢?”阿花和老钱拍了拍手上的马尾毛,哈哈一笑。“活该!敢看轻小姐,就是这个下场。”他们正想飘进佟府,却在门口的位置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拦住,瞬间弹了回来。“好痛!”阿花惊叫,“什么东西?”老钱定睛看去:“不好,是门神,咱们离小姐太远了,进不去了!”此...

《被夺锦鲤运?崽崽她是玄学真祖宗楚玥言萝》精彩片段


言萝没有忽略门房脸上,那一闪而过的鄙夷。

她噘嘴,不开心了。

因为她不是佟清雨的亲生孩子,佟府就不欢迎她。

飘在她身旁的阿花和老钱对视一眼。

等佟清雨牵着言萝进入府内,门房去替她们栓马车。

谁料,原本平静的马儿,忽然嘶鸣抬蹄,砰的一下踩在门房的胸膛上。

“哎哟!”门房被踹的狠狠翻了个跟头,脑袋撞在花坛边沿,当场晕死过去。

把旁边忠国公府的马夫都惊呆了。

他连忙拉住缰绳:“奇怪,这马儿平时非常温顺,怎么会踢人呢?”

阿花和老钱拍了拍手上的马尾毛,哈哈一笑。

“活该!敢看轻小姐,就是这个下场。”

他们正想飘进佟府,却在门口的位置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拦住,瞬间弹了回来。

“好痛!”阿花惊叫,“什么东西?”

老钱定睛看去:“不好,是门神,咱们离小姐太远了,进不去了!”

此时,言萝已经跟着佟清雨,走在了风雨长廊上。

大雨下的瓢泼急促,院子里是一片哗哗水声。

整个府邸建设的古朴素简,并不奢华惹眼。

可仔细看去,看似寻常的长廊木头,用的是上等黄梨木。

每一处院子的匾额都用了海贝珠母镶嵌,低调却昂贵。

就连院子里堆放在一起的绿植,也多是价格不菲的金边龟背竹。

言萝暗哼一声。

真会装模作样,安小姐留下的财富,能让他富三代。

听老钱说,当初佟老太爷从安小姐那得到的家业里,分出三份,给自己的三个孩子铺路。

佟清雨的父亲排行老二,上头有个哥哥,下面还有弟弟。

三个孩子走了佟老爷的老路子,先考秀才的功名,再拿银子捐官。

老钱说,佟清雨的大伯,为捐官花了一万两白银。

实打实的一万两,可以养活一个寻常的三口之家十年之久。

他们从贫困的读书人,摇身一变,成为言行儒雅的文官世家。

从此,竟开始假模假样的像世家大族那样,给族中孩子制定读书的规矩。

佟老太爷深谙为官之道,即便自己已经因为年纪大了,从官场上退了下来。

但是他教导自己的几个孩子,在外时要穿着简朴,衣袍打上补丁,穿在官袍的里面,每到冬天必开棚施粥。

正因为坚持伪装,经过这些年的运筹,佟家在朝廷里,赚取了清流的美名。

皇上都知晓此事,安排佟清雨的父亲,管理朝中的一部分银库。

没有人在乎,这样美好的名声,是吸干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血肉才建立起来的。

丫鬟带着佟清雨和言萝去了正厅。

得知消息的佟夫人匆匆赶来。

“清雨,你可算回来了,我昨夜才念叨你。”佟夫人保养得宜,穿着色泽沉青的裙子,头上绾着两根玉钗,很素简。

在看见她身旁的言萝时,脸上笑容僵了一瞬:“她是?”

佟清雨抿着唇,语气不太好:“母亲,这是言萝,公爹收养的灵女。”

这件事,佟家早有耳闻,都不大愿意,但毕竟是皇上的旨意,他们也不敢说什么。

佟夫人勉强对言萝笑了笑,扭头吩咐自己的大丫鬟:“彩儿,去,带着小小姐,上花房里看花去。”

佟清雨想到要说弟弟赌债的事,便温柔叮嘱言萝。

“萝儿,你去花房玩一会,我走的时候叫你。”

“知道了三娘。”

小家伙乖乖的,看着佟清雨和佟夫人进入正厅。

她们刚走,叫彩儿的丫鬟就没好气地说:“小小姐,跟奴婢来吧。”

她转身走入雨幕里,撑着伞,脚步迈的很快,也不肯等言萝。

走了一会,彩儿回头,看见言萝站在廊下,白皙小脸,漆黑的水眸,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,没有任何表情。

彩儿心里莫名发怵。

“瞧什么?小小姐,难道你不会走路?奴婢可不会抱您,您得自己走。”

言萝看着她,声音软糯,却带着一丝诡异:“你听不见吗?”

彩儿愣了愣:“听见什么?”

言萝抬头,看向远处:“你们府邸里,好大的哭声。”

小家伙没有说谎。

从刚刚进门的时候,她就听到一种哀怨凄厉的哭声。

随着越发走入宅邸深处,那哭声更为明显,震耳欲聋,闻者心神颤动。

该有多大的冤情,才能发出这种鬼哭。

彩儿纳闷极了,周围是轰隆隆的雨声,哪里有哭声了。

“小小姐,您别胡说了,快跟奴婢走吧,花房有好玩的。”

只要将她引去花房,到时候言萝再“不小心”摔进水井里,一场意外身亡,便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佟家和佟清雨的头上。

彩儿私底下,听见好几次夫人抱怨,佟清雨没有自己的孩子,在忠国公府早晚立不住脚跟。

解决了灵女,彩儿算得上立功一件,夫人肯定会奖励她的。

想到这里,彩儿笑眯眯地:“小小姐,跟奴婢走吧,花房还有秋千玩呢。”

言萝不知何时,从身后拿出一把黑面玉骨,坠着铜铃铛的伞。

她举在头顶,走进雨幕里,樱红小嘴弯出笑。

“好,走吧。”

正厅里,佟清雨还没说弟弟的事,就先被佟夫人教育了一顿。

“清雨,之前你回家,我就叮嘱你,一定要把灵女送走,为什么你不听?还把她带回家,多晦气。”

“母亲,萝儿是乖孩子,是三房的福星,若没有她,三爷不会重新走入仕途,七皇子更不会起死回生。”

“你懂什么?那都是凑巧,”佟夫人语气严肃,“你没有自己的孩子,在忠国公府就毫无地位,三爷是男人,可以纳妾,到时候妾室生了儿子,更没有你的立足之地!”

若真的到了那一步,佟清雨还怎么贴补娘家?

佟清雨沉默地盯着她。

佟夫人滔滔不绝:“当初你嫁到林府的时候,你祖父还在世,他给你出过两个妙计,第一是马上生孩子,拢住三爷的心;第二,是夺管家权,把整个忠国公府抓在自己手里,你一样也没听。”

佟清雨皱着柳眉,声音很冷:“母亲,我为什么要争?三爷行三,我上面有两个嫂嫂,管家轮不到我。”

“所以说你愚笨!”佟夫人急了,“你要是早就掌家,忠国公何等地位,你能利用他的名声,为咱们佟家行多少便利,你知不知道!”

佟清雨有些错愕地打量母亲,好似第一天才认识她。

从来都自诩节俭、温和不争的母亲,竟有这么市侩算计的嘴脸。

外面雨下大了,春草赶进来:“三夫人,奴婢跟丢了言萝小姐。”

佟清雨马上站起身:“雨太大了,母亲,我先去找萝儿。”

她刚要走,佟夫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。

“清雨,我有件急事跟你说,言萝那边不着急,有彩儿陪着不会出事。”

佟清雨回眸看着自己母亲。

大雨瓢泼,天幕昏暗,正厅里没有点灯,光影沉浮。

佟夫人的脸色有些森森:“你先坐下。”


“秦湛,你给我放开!”言萝软糯的声音,忽而怒喝。

听见她说话,秦湛那一腔灭顶的怒火,瞬间消散。

跟着他手掌松开,楚玥掉在地上,剧烈咳嗽起来。

她捂着脖子,惊恐的眼神,在秦湛和言萝身上来回梭巡。

七皇子为什么这么听言萝的话?

秦湛回眸,朝言萝走近一步。

“阿萝,你肯喊我名字了?”

方才他还一脸怒气,这会儿却像个落水小狗般,薄眸漆黑地看着她。

林世英觉得言萝口气不太对,他插嘴解释说:“萝儿妹妹,刚刚是七殿下跳进去把你救了起来。”

没想到,他刚说完,言萝就迈着小脚,哒哒哒走过去。

到了秦湛面前,她蹦起来挥手,啪的一巴掌,扇在他脸上。

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,瞬间鸦雀无声。

水珠顺着秦湛鬓角滑落,那高挺的眉骨下,一双漆黑薄眸透出丁点猩红。

言萝水灵灵的眼睛就那么瞪着他。

她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,但是刚刚看见的那点回忆,足够她生气了。

积攒功德多么不易,他竟拿去给别人换来了美好的下辈子。

怪不得她身为阎罗君主,却还要重新轮回积攒功德。

“再打,没有上次响。”秦湛开口,声音有点沙哑。

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
林世英捂着心口,脸色煞白喃喃:“完了完了,我们家要被诛九族了吧?”

飘在天空上的阿花和老钱更是瑟瑟发抖。

他们感受得到那个七皇子气场不同,似他们这样的鬼根本无法近身。

言萝被气到了。

这个人是狗皮膏药嘛?

“秦湛,你现在就走,我不想看见你!”

“我留下来,任你打,任你骂,不好吗?”

“我不稀罕!你现在,立刻,马上从我眼前消失!”

言萝生气,小脸红扑扑的,小奶音用尽全力,也还是软乎乎的。

叫人觉得是个面包团子在发威。

怕她再生气伤着自己,秦湛抿紧薄唇,须臾他说:“好,我走,等你消气了,我们再好好聊一聊。”

他带人离去。

言萝掌掴七皇子,实在是震惊了所有人。

包括楚玥。

等她回过神时,才从地上站起来,狼狈地拽走言萝手中的红色玉盘。

“别以为你帮我解围,我就会感激你,这次就算了,下次你再害我,我跟你没完!”楚玥说罢,飞快跑了。

她忽然觉得不用针对言萝,言萝也死定了。

敢掌掴七皇子,就算七皇子不介意,皇后也不会放过她。

言萝甩手,气汹汹地回屋。

林世英想跟上去,言萝奶凶奶凶地说了句:“小小的老子要更衣了,你们都走吧!”

房门砰的关上。

林世英感觉不妙。

得跟三叔三婶他们说一声,万一皇上派人来抓言萝,好歹也有个准备。

此时。

回去的马车中,随从看见秦湛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,都忍不住捏把汗。

“七殿下,这林家三房的小姐太没规矩了,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……”

“不要告诉她,”秦湛看过来,眼神里透着警告之意,“我问你,方才听到他们府邸的管家说阿萝是灵女,何为灵女?”

随从解释:“殿下久居深宫,应当没听说吧,国师给忠国公一家批算,说他们阳盛阴衰,马上要走二十年的霉运。”

“若想破除,只能领养两个灵女来冲煞,皇上体恤忠国公功劳深厚,所以派人寻找八字合适之女。”

“这不,就在太真观选中了两名小道童,那个叫言萝的,便是其中之一。”

秦湛兀自冷笑:“阿萝算灵女还差不多,也是抬举忠国公府了,但另外一人有什么本领,能同阿萝相提并论?”

随从道:“那个叫楚玥的,听说是太真观紫阳道长的得意弟子,还拿着象征锦鲤鸿运的法器呢。”

秦湛眼神一冷,骤然朝随从看去。

“什么法器?”

“锦鲤运啊,殿下说的那位言萝姑娘,她也有一个,好像是……阴阳眼。”

随从将他打听到的消息,都告诉了秦湛。

紫阳道长把两样法器,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,让她们带着来到忠国公府。

听完这一切,秦湛才按着眉心,薄唇吐露骂字:“什么蠢货都能当道长了?”

锦鲤运和阴阳眼本是一阴一阳的完整太极盘,紫阳道长竟将它一分为二?

当初言萝跳下轮回井,秦湛生怕她受委屈,连忙想办法找到了她即将投胎的人世间。

他提前将法器送了过去,并且叮嘱太真观的真人,务必托梦照顾好他的阿萝。

只是没想到,太真观的后人紫阳道长,能如此蠢笨。

法器一分为二,不仅会法力减半,还容易失去制约出事。

秦湛现在倒是能明白了,为什么他的阿萝拿着阴阳眼。

但幸好,以她的天资,多半已经猜到怎么驾驭阴阳眼,无需惧怕被法器反伤。

有了之前的了解,秦湛知道林府三房并不好过。

推言萝入水的那个楚玥,如今被大房收养。

随从说:“虽为亲兄弟,但多半也暗中比较争执,常有的事。”

说完,他抬眼看了看秦湛的面色,见他没有觉得被隐射而发怒,随从松了口气。

“阿萝既然在林家三房,我便帮她一把。”秦湛冷冷说罢,心中已有决策。

回宫后,皇帝和皇后脸色阴沉地坐在秦湛的宫殿里等着他。

看见秦湛回来,皇帝率先怒斥:“逆子,怎么又乱跑?你的身体还未好全,就故意跑出宫去,让你母后跟着担心!”

一旁的太子秦震跟着温和劝说:“七弟,这么做就是你不懂事了。”

秦湛看他一眼,抬头就道:“父皇,母后,太子派人送我出宫,我请他转告一声,难道他没说?”

皇帝和皇后对视,狐疑的眼神,纷纷看向太子秦震。

秦震一脸尴尬局促,嘴唇还张着,竟忘记言辞。

他真想揪着七皇子的领子问,不是说好不把他供出来吗?

秦湛之前看着很好糊弄,怎么死而复生回来,就变得如此不讲理。

皇帝严肃下来:“震儿,果真是你帮他出宫?”

秦震还没回答,秦湛已经抢先说:“不然呢,我一个大病初愈的人,没有他的帮助,走路都费劲。”

秦震:……

好小子你不做人了是吧!

皇帝呵斥太子秦震:“震儿,你好歹是做哥哥的,怎么敢纵容湛儿如此胡闹!”

一番训斥,皇后垂眸听着,面无表情。

皇帝使眼色,太子秦震才连忙跪下来,朝皇后的方向磕头。

“母后,是我错了,七弟说想出宫,我就答应了他,只是想让他心情好,身体才能好的更快点。”

皇后看着秦湛的方向问:“你这么想出宫,难道是去忠国公府了?”

秦湛点头:“去了一趟,有个意外收获。”

“等等,”皇后忽而皱起黛眉,“湛儿,你靠近些,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?谁打你了?”


言萝呆住了。

她们才来了四个月,大房的人就迫不及待要送走楚玥?

看来昨天没能为淑妃招来祥兆,彻底惹恼了大夫人。

小家伙不由得回忆起前世。

大夫人也喜欢用“送她回道观”这样的理由,来威胁她用尽全力为大房谋福祉。

因为大夫人是个很严厉的人,很少夸奖她。

言萝拼命地想要获得她的认可,每当她夸自己一句,言萝就高兴得很。

现在想来,全是情感的胁迫。

言萝回过神。

她现在不想管楚玥的去向,而是要收拾一个人。

“三爹,三娘,我睡了好久,因为有人在我的奶羹里下药!”

小家伙哭唧唧地扑进佟清雨怀里。

今生她有爱她的家人了,他们会给她做主的。

果不其然,佟清雨马上问:“是谁?”

言萝摇摇头,嘴上说不知道,可是心里如同明镜。

不过这种事,得有证据,才能找大房的麻烦。

林礼英俊的脸庞,神情微沉:“我去查。”

他说查就查,动作极快。

不到一天的时间,就审问出来了。

奶羹是厨房的厨娘给春草的,春草不敢害言萝,解释的时候把额头都磕红了。

林礼顺藤摸瓜,让人按住了那名厨娘。

一番棍棒敲打,厨娘承受不住痛,马上招了,是王妈妈做的,她只不过是负责把奶羹递给春草。

顿时,这件事闹大了。

林礼一向浑浑噩噩,三房也不争不抢。

但这次为了言萝的事,林礼和佟清雨一块去了忠国公那儿。

傍晚过后,夜色弥漫。

林府的正厅内,火烛森森,忠国公稳坐太师椅,脸色阴沉。

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大房、二房和三房。

最后落在跪在眼前的王妈妈身上。

“我再问你一遍,谁让你给言萝下药。是不是老大媳妇!”

大夫人立刻辩解:“父亲,真不是我!我岂知道这个老奴,存了歹毒的心思?要是知道,我早就罚她了。”

王妈妈脸色发白:“是,是老奴自己的主意,因为看不惯言萝小姐总是跟楚玥小姐争。”

坐在佟清雨怀里的言萝抬眸,看向对面的楚玥。

她好似深受打击,耷拉着脑袋,一言不发,眼圈乌青。

楚玥心里清楚,王妈妈下的是蒙汗药,又不是毒药,最严重的后果,是被赶出忠国公府。

可是那又如何?她是大夫人心腹,大夫人还是能给她找到好去处。

楚玥觉得言萝是在白白浪费时间,就算闹大了,不仅害不死王妈妈,还会连累大房记恨。

二夫人拿帕子掩面,冷笑说:“一个下人,敢害家里的灵女?背后如果没有人给底气,怕是万万不敢吧。”

大夫人厉色:“二弟妹,你何必在这指桑骂槐。”

“大嫂别着急,我只不过说的是我心里的猜测。”

大老爷说:“父亲,这王妈妈竟然敢干出这种事,我看,是万万留不得的了,给她一顿杖罚,把她卖出去,可好?”

忠国公冷着脸想了想,看向三房。

“老三,你意下如何?”

林礼沉色:“她给言萝下药,只是打一顿,是不是太轻了?若按我的规矩,应该打死。”

大老爷立刻看向他:“三弟,你太残暴了,传出去,还以为咱们家苛待下人,你以为这样,对我们在朝为官的名声好吗?”

言萝软糯的声音说:“那就打吧,打三十棍,我就解气啦。”

没想到小家伙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。

林礼多看言萝两眼,最后他冷道:“那我无话可说。”

忠国公点头:“小言萝是个识大体的,就这么办吧,来人,拖出去打。”

王妈妈被堵上了嘴,临走前,还狠狠地瞪了楚玥一眼。

这个没用的灵女小姐,没能帮大房的忙,还害她挨一顿打。

等她被赶出府去,找机会一定伙同几个地痞无赖,给楚玥教训看看。

王妈妈被放在长凳上,但是,第一棍子落下来的时候,她感觉不对劲。

疼!太疼了!不对劲!

她曾经也这么帮大夫人处理过别的下人,很清楚,这种力道,是会要命的!

不到三十棍,她就要死了!

王妈妈连忙回头,看见两个拿着棍子的小厮,低头朝她露出阴森的笑容。

他们神情格外奇怪,脸色青白,唯独眼睛黑的可怕,没有眼白。

他们不是人?!

这个念头在王妈妈脑海里刚出现,她就吓得要挣扎爬起来。

然而,双手双脚早就被绳子捆住,哪里跑得了。

王妈妈嘴里发出“唔唔”的动静,抬头看向厅堂里,渴望大夫人能救她一命。

恐怕大夫人压根没想到,言萝找了两个鬼附身小厮,要名正言顺地活活打死她。

三十棍子下去,大多数人皮开肉绽,但是也有人撑不住死了,甚至没有人会怀疑。

忠国公还会觉得三房懂事宽容。

言萝朝外面看了一眼,看见王妈妈惊恐求救的双眸。

小家伙白皙的脸蛋上,粉唇抿出一抹甜甜的笑容。

——老钱,江燃,下死手。

小厮们的棍子挥舞的更用力了。

言萝收回目光时,发现楚玥惊愕地看着她。

好像也看出来她的计划。

小家伙给了她一个冷哼的表情。

看什么看?法器不就是这样用的?

顺我者,风生水起;逆我者,送她去死。

上辈子,言萝就是明白的太晚了,从未想过害人,反而被大房吸血致死。

这时,大夫人说:“趁着今天人多,我正好再说一件事,我们大房准备把楚玥送回道观了。”

言萝看向楚玥,后者仍然低着头,只是脸色更加黯淡,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。

忠国公叹口气:“一开始国师说,我们家会走二十年的大凶霉运,看来也不太真,最近家里很平静。”

言萝心想,谁说的,那是还没开始呢!

大夫人道:“既然楚玥要被送走了,灵女就剩下一个,所以我有个想法,以后言萝就轮流在我们三房里各住一个月吧。”

小家伙顿时拧眉。

好哇,竟然敢打她的主意?

林礼立即反驳:“这怎么行?”

佟清雨说:“当时萝儿分给三房,就是我们的孩子,我们从未将她当做挡灾的灵女,也不想她那么辛苦。”

二夫人看了看两边,没说话,她有些犹豫。

要是言萝能来她这儿住一个月,也算对她有利。

可是……就怕大房的人使坏。

“楚玥不顶事,言萝还算可以,三弟妹,你不能这么自私啊。”大夫人眼神冷冷。

大老爷搬出忠国公:“父亲,您不是一直说,我们林家是一个整体?三弟和三弟妹今天这番话,真让人寒心!”

当初不要言萝的是他们,现在抢着要的也是他们。

什么好事都想占尽。


林世朋看着她,笑了:“玥儿,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?所有管事拿钥匙,那可是肩负责任的,搞不好要人头落地,你觉得他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?”

“可是……”楚玥有些焦虑。
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对言萝感到恐惧。

大概是前几次事件把她整怕了,但凡对上言萝,她绝对是输的那方。

林世朋打断她:“别可是了,现在换官,也来不及,何况我说了也不算,若上报上去,说不定还会被嫌弃多事。”

楚玥抿嘴,稚嫩面庞带着跟年纪不相匹配的沉吟。

“好吧。”她觉得林世朋说的也有道理。

林世朋让她不要胡思乱想,从建国到现在,银库就没有失窃过。

谁敢找死来偷官银?每一个官银底下都是有烙印的,一旦拿出去花掉,马上会被官府找上门。

轻则砍头,重则诛九族。

林世朋今天清点过官银,甲字库里现在有白银四百万两,要送去通州赈灾的官银一共五十万两,已经被装进了三十个大箱子里。

除了门外的锁,还有箱子上的锁。

林世朋笃定:“没人偷得了,除非天王老子来了。”

他心情很好,因为已经得到消息,明天一早负责去通州赈灾的钦差就会来拿银子,到时候当着钦差的面再清点一遍,他的任务就完成了。

到时候,姨母淑妃再帮他说点好话,升官近在眼前。

楚玥也觉得没什么问题。

“或许是我把言萝想的太厉害了。”她喃喃自语。

即便言萝是重生的又如何?那阴阳眼又不是好东西,楚玥一清二楚。

今天看见言萝的皮肤白的要命,眼睛漆黑,嘴儿红红的,楚玥认定言萝是被吸阳气了。

这么想着,楚玥放下心来。

但也没完全放心。

保险起见,楚玥拿出黄纸,书写一道五福神符,贴在了甲字库的周围墙壁上。

五福童子在习俗中,代表着富贵、寿命、健康、好德和平安。

有了这样冲天的福气镇压,楚玥不相信言萝能斗得过她。

楚玥安心地跟林世朋走了。

只是书写了福神符,她觉得精疲力尽,刚回家就流鼻血了,她马上吃了一颗师父给的药丹,躺去床榻上闷头睡了过去。

夜色深浓。

银库里守卫们持着火把,六人一队,来回巡逻。

秋风徐徐吹过,将楚玥白天贴上去的五福神符吹落,竟无人看见。

一道风卷起符咒,去了无人的角落,砰的轻微动静,爆发出一簇火花,眨眼间符咒被吞噬成了灰烬。

距离银库两个巷子外,停着一辆罩布的马车。

车内,秦湛搓了搓指腹上的火灰。

他今日去跟国公府下棋,听到了两个碎嘴鬼商量晚上来银库搬财。

那两只鬼,一男一女,实在聒噪,以为他听不见,就趴在附近的房顶说。

秦湛本来很烦,但也是听见他们说了,才知道言萝要做什么。

远远地看见银库上方有福神的气运,光芒冲天,他就来了。

要是让言萝单独来面对,她现在还小,还不被福神的气运伤到?

秦湛说动手就动手,既是言萝要做的事,他自然帮忙。

只不过他知道,以言萝的个性,更喜欢靠自己,所以他没有动手帮她把银库炸了。

先看看小家伙的表现吧,如果她做不到,他会来兜底。

“走,回宫。”秦湛冷声传来,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离去。

子时一过,林礼才回府,他今日一直在写弹劾的奏疏,甚至忘记了时辰。

连他的上峰都知道他下了狠心,要将妻弟拉下马。

小厮问:“三爷,要去看看三夫人跟言萝小姐吗?”

林礼冷白的面色顿了顿:“只去看看言萝吧。”

佟清雨多半已经休息了。

整个三房大院静悄悄的,秋天来临,佟清雨养的花凋谢了一部分,却让那芬芳更加清冽。

到了言萝的门外,林礼看见屋内已经熄灯了。

他来到的动静,让守在偏房伺候的春草听见。

“三爷,这么晚,您来找小姐?”春草举着灯烛,惊讶询问。

林礼颔首:“言萝乖不乖,晚膳吃的怎么样?”

春草笑着回答:“小姐很好,陪着夫人吃的,还把夫人逗笑了呢。”

林礼只要想到这个画面,就感到温馨。

他轻轻点头:“那就好,我先回去了。”

小厮推着他走了。

春草正好打开卧房的门,看了看里面。

昏暗的房间内,静悄悄的,床榻上落着纱帐,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,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山包。

春草想起睡觉前,言萝裹紧被子,向她展示:

“春草,我要变成一条毛毛虫冬眠了,你今晚不要来吵我哟!”

春草想起言萝那可爱软萌的语气,就忍不住偷笑地捂住嘴。

“还是别打扰小姐休息了。”春草低声说罢,轻轻关上门。

她根本不知道,被子里没有人,连半只鬼也没有。

此时,一个扛着伞的小身影,被月光投射在银库的高墙上。

言萝蹦蹦跳跳地靠近银库,黑色玉骨伞的铃铛清脆作响。

吸引了附近来巡逻的侍卫。

他们循着声音,走到偏僻的拐角里,举着火把四处看了一圈,一个人也没有。

为首的侍卫说:“打起精神来,官银不能有半点闪失。”

“是。”其余侍卫答。

却在这时,不远处的屋内,传来佟雷的惨叫声。

侍卫们脸色骤变,全都赶了过去。

言萝转动黑伞,重新出现在刚刚的位置。

那帮侍卫就算跟她面对面,也看不见她。

因为鬼遮眼,是做鬼的基本功,而言萝今日带了五只出来。

她转动黑伞,放出五个颜色的魂魄。

“阿花、老钱、江燃、杏儿,还有安老夫人,今晚看你们的啦!”

五鬼拱手:“是。”

言萝小手抱着伞,转了个圈,淡紫色的裙子划出绚烂弧度。

一阵阴风骤起,吹起她扎着紫色蝴蝶绳的双丫髻。

言萝一声令下:“搬!”

五鬼瞬间隐入墙壁,阴气让墙壁都渗出水珠。

言萝看向佟雷今晚值守的屋子,露出甜软坏笑。

“报应来敲门咯,佟雷,你可要接好了,哼!”


小家伙的话,险些让林礼将嘴里的茶喷出来。

“你想找死,别带着我。”他冷漠道,旋即放下茶盏,被随从推走了。

佟清雨看着他的背影。

“言萝,你别怪三爷,他确实八字特殊,我嫁过来以后就听府邸里的老人说过,他天生招阴。”

“听说他在中元节这样的日子,容易控制不好心智发狂,很久之前,连父亲也被他误伤过。”

言萝噘嘴,奶白色的小脸闪过一抹犹豫。

跟三爹软的不行怎么办?那就来硬的!

夜深人静。

子时,鬼门大开,山中弥漫起诡异的浓雾。

林礼闭着眼,感到身边越来越冷。

他一直是有感觉的,当那些阴魂靠近的时候,他就冷的厉害。

那些东西又靠近了么?

他开始头疼了。

林礼想到去年中元节时,有个厉鬼想要占据他的身体,还操纵着他拿刀伤了仆从。

那个时候的他,基本上是失去理智的。

原本他不在乎,可是他想到,佟清雨和言萝就住在他的隔壁。

倘若他闹出动静,她们必定会过来查看情况,要是被误伤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

林礼猛地睁开眼睛:“阿东,拿绳子绑住我的双手,不管发生什么,都别解开。”

守在门口的随从,连忙进来照办。

等绳子绑好,林礼才放心地躺在榻上,闭上了眼。

现在好了,倘若厉鬼要占据他的身体,那就给它吧,只要别伤害他的家人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,门口忽然传来物体倒地的动静。

林礼猛地睁开双眼。

“阿东?阿东!”

他的随从没有动静。

林礼觉得不对劲,因为浑身寒冷的感觉消失了。

就在这时,房门被砰的推开。

浓雾先涌了进来,一个模糊的小身影迈入门内。

林礼皱眉紧盯。

本以为是什么小厉鬼,却没想到,进来的人是言萝。

她穿着白天那身凝紫色的小裙子,更显得肌肤白嫩。

长发披散在肩膀上,圆圆的脸蛋,乌黑的刘海。

最关键的是,她还抱着一把漆黑的伞,仔细看去,那伞有八角,下面坠着黑玉铃铛。

“言萝?”林礼薄眸微瞪,“你想干什么?”

“三爹,我带你去皇陵转一圈,反正你也睡不着。”

“你敢!不许胡闹,你快走!”林礼英俊沉郁的面孔上,青筋毕露。

然而言萝却不慌不忙,小手一挥:“去!”

林礼还没反应过来,就感觉身子轻飘飘的,竟被浓雾抬起来了?

阿花和老钱抱着他。

林礼微微怔忪,下一刻,落在了自己的轮椅上。

言萝推着他朝外走:“出去逛逛咯!”

“言萝!别闹了,我没有跟你开玩笑,小心我发狂伤着你,送我回去,来人,来人——!”

林礼的呼声刺穿浓雾,但周围死气沉沉。

偌大的别院,在夜色里就像是吃人的鬼怪,四处都黑漆漆的。

没有人回应他。

林礼想挣扎,然而双手早就被捆住了,他还感觉有人按在他的肩上,让他无法动弹。

言萝推着轮椅,很高兴地在他身后哼着歌。

“这个办法虽然是有点损,不过,人生得意须尽欢,缺德事我没少干。”

林礼看见佟清雨的院子从身边路过。

他扬起平时低沉的声音,不断呐喊——

“佟清雨!救我!我要被她搬走了!佟清雨!”

屋内的佟清雨翻了个身。

“怎么好像是三爷的声音……”她有点迟疑。

不过,她是不会出去的。

因为言萝傍晚的时候早就交代过,今晚听见什么都是幻觉。

佟清雨将被子蒙过头顶:“恶鬼休想扰乱我的心智。”

外面的林礼被推远了。

此时,京城里也有许多人没睡着。

为了应对中元节,家家户户按照习俗,在门口挂上了钟馗像。

忠国公府也不例外,但此刻沉重的大门上,那幅钟馗像竟然被吹掉了,却无人知晓。

大房的院落里,主屋房门紧闭。

一家四口正坐在一块商量家事。

林世朋也从书院赶回来了,他特地回家告知一件重要的事。

“老王爷派人提醒我,都察院的四品监察御史马上要辞官归隐,这个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,倘若我有机会竞争此职,淑妃姨母在宫里便能高枕无忧!”

都察院在朝廷中占据着实权。

但凡有官员弹劾,都得先经他们的手,要是他们拦下来,那皇帝就根本不会知道这封弹劾的奏折。

所以官权很大,监察御史更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。

林世朋今年二十,已经过了应试,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,皇上未必愿意将这四品的官给他。

大夫人也想到这茬,轻描淡写地说:“这都不是问题,只需要楚玥用锦鲤运帮助你,定能得偿所愿。”

被点名的楚玥抬起头,灯火中,大夫人他们一家三口,朝她投来黑漆漆的目光。

好像悬在头顶的石头,压迫着她流露出一抹笑意。

“好,我一定会帮助大哥的。”

“玥儿,你真是我的福气。”林世朋满意点头。

大老爷靠在一旁的罗汉榻上,对这件事好像并不关心。

他只问:“别院的情况安排的怎么样了?别看我三弟断腿了,可他还是有点身手的。”

大夫人答:“放心吧,他就算死不了,今夜也会让他掉层皮。”

大老爷啧的一声,吐出茶梗。

“他身边跟着的灵女言萝,会不会坏事?”

“不会的,今晚,言萝自顾不暇。”楚玥笃定地说。

她万分确定,前世的中元节,她就被厉鬼缠身,第二天早上都七窍流血了,元气大伤。

言萝不可能比她厉害到哪儿去。

时间不早,楚玥和林世朋告辞。

“玥儿,借一步说话,大哥有事委托你。”林世朋单独喊住楚玥,将她带到了一旁长廊拐角。

廊下的灯笼被夜风吹拂,摇摇晃晃,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月亮,除了光烛底下,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。

林世朋分明在笑,可是神情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。

“大哥,什么事?”

“老王爷有个爱妾想要生个儿子,可是老王爷已经七十了,怀孕生子恐怕力不从心,既然锦鲤鸿运厉害,能不能帮小妾的忙?倘若能成功,咱们有了小妾这条门路,我跟老王爷的关系也会更加稳固。”

“我……我从未试过,不知可不可行。”楚玥犹豫。

林世朋笑道:“你当然可以,锦鲤运,不就是叫人心想事成的么?放心,事成之后,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
楚玥点头同意了。

这时,丫鬟从主屋探头出来,看了一眼。

“玥儿小姐,您别走呀,大老爷还等着您给他治腿呢。”

这些日子,楚玥一直在用锦鲤运为大老爷治腿疾。

寻常人受伤断腿,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。

而大老爷仗着锦鲤运的好处,竟然想七天内就好全。

楚玥感觉自己最近透支的太多,身体疲惫。

“你跟爹爹说一声,今夜中元节,阴气过盛,我需要休息一晚。”

屋内传来大老爷的斥责:“楚玥,你想偷懒是不是?”

见状,大少爷林世朋劝说楚玥:“玥儿,你再坚持坚持,我父亲的腿脚马上好了,大房若越来越好,你也会跟着沾光。”

“等中元节过后,我一定催促母亲帮你美言,封你个郡主。”

楚玥心动了,她想了想,点头:“好,那我就听大哥的。”


主院里,所有人都哭成一片。

大夫人的脖子被勒出了血痕,都破皮了。

听说差点死了。

大老爷就更倒霉,双腿原本快要好全了。

谁能想到昨夜他被厉鬼拖拽,撞倒了多宝架。

架子落下来砸中他膝盖,彻底让两只腿受重伤。

大少爷林世朋更惨,被家仆们发现的时候,他头朝下栽在井里。

幸好井里没水,他磕出满头大包,嘴里还被塞满了泥土,险些窒息而亡。

二房的二夫人和二老爷相对来说,没他们那么严重。

二夫人跟鬼打架了一晚上,身上全是青紫的掐痕。

至于二老爷,精神不济,昨晚他被鬼梦魇,起都起不来。

还有小鬼坐在他肚皮上蹦跳。

幸好的是,二房的二少爷和三少爷,都因为念书不在家中居住。

而四少爷林世英,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。

二夫人生怕他被鬼拖走,哭的肝肠寸断。

后来才知道,他在三房睡了一晚上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忠国公更是没伤着哪儿,因为昨夜他被莫名其妙锁在祠堂里,一直在尝试开锁。

后来天亮了,听到鸡鸣声,那门自动被打开。

大房和二房坐在主院,向忠国公大哭特哭,倒苦水。

“以前中元节都没这么多事,结果昨晚的中元节,连死了三年的鬼都敢回来找麻烦,咱们府邸的灵女呢,干什么吃的?”二夫人率先发难。

她没睡好,眼底下一片乌青。

脖颈上还有被鬼手掐出来的黑印子。

二夫人将矛头对准大房,站在大夫人身边的楚玥,瑟缩了一下。

“昨夜我太累了,就去休息了。”

“你累?我们府上天天把你好吃好喝的供养,你能累什么!”二夫人怒斥。

二老爷跟着说:“要是我们有半点意外,我绝对不会放过你!”

楚玥到现在还头疼欲裂呢。

她早上起来发现自己七窍流血,虽然不多,但还是将她吓了一跳。

那一瞬间,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。

可是不对啊,这辈子拿走阴阳眼的,明明是言萝!

应该被厉鬼缠身的,也是言萝才对。

但楚玥看向佟清雨身边的言萝。

小家伙穿着整洁华美的凝紫色衣裙,乖乖地坐在椅子上。

她满脸白净,齐刘海,黑眼睛,看着大家的闹剧,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。

楚玥心里气闷。

大夫人知道,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。

昨晚那些怨气冲天的厉鬼,折磨的她到现在都没彻底缓过劲来。

“不过三弟妹,你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?三弟呢?他不会也出事了吧?”

说这句话的时候,大夫人语气里带着一点幸灾乐祸。

人总是这样,自己倒霉的时候会哭天抢地,可若是有人比自己还惨,则会觉得安慰。

言萝仰起小脸,软乎乎的声音说:“我三爹一早被请进宫里去了。”

忠国公担忧:“怎么了,他得罪了谁?”

一听说三爷林礼可能惹了大麻烦,哎哟喊疼的大老爷也闭上了嘴,竖起耳朵听。

佟清雨神色温柔淡然:“不是得罪,是皇上要奖赏他。”

“他写的祭文感天动地,让上苍可怜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爱子之心,所以,七皇子昨夜死而复生,早上三爷就被请进宫了。”

此话一出,全场皆惊。

佟清雨知道这话听起来很扯,她也有点不信,但言萝就是这么跟她说的。

言萝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块肉干,淡定地咀嚼。

“三弟妹,你开玩笑吧,祭文能让七皇子死而复生?三弟真有这本事,就不会天天招鬼了!”二夫人有点不相信。

忠国公也担心这其中有别的问题,他立刻起身。

“我现在进宫去问问。”可别是出什么事了。

然而,不等忠国公出门,管家就匆匆跑来——

“三爷回来了!”

一家人赶去前院,发现林礼竟是被大太监送回来的。

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头号太监,林礼没有官职,怎能有这种殊荣。

“三爷,奴才先告退,回宫给皇上复命去了。”大太监笑着拱手,又给忠国公请安,才告退。

他走了,忠国公才问:“到底怎么回事儿?”

林礼看了言萝一眼。

小家伙还在专心地嚼嚼嚼。

“不知道为什么,七皇子醒来以后,就说被我的祭文感动,所以还魂了。”

“皇上高兴之下,非要给我赏赐,我不要,皇上便不许我出宫。”

“甚至,皇上还传了凉王来给我道歉,最后,皇上说监察御史要辞官了,让我顶替他的官职。”

除了言萝,全家人瞪大眼睛。

凉王是当年把林礼打断腿的那名贵族。

他出身优渥,是皇上的亲弟弟,全京城横着走。

甚至他曾经放话,除非林礼死了,否则见他一次打他一次。

没想到,凉王如今竟被皇上按着脖子,给林礼道歉!

大房是最震惊的。

才知道四品监察御史要提前辞官归隐,林世朋还想争夺这个位置呢。

竟被林礼胜任了?

大老爷无法接受三房忽然在青云路上一跃而起。

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”大老爷说。

林礼干脆掏出袖中圣旨展开:“下月初一,我去都察院上任。”

大老爷直接晕过去了。

遇到鬼了他没晕,家里出事了他也没有晕,但是听到自己三弟开始走运,他竟如此无法接受。

言萝在旁边平静地看着大老爷,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划过冷笑。

虽三个人都是兄弟,但她三爹是最优秀的林家子嗣。

大房是最害怕看见三房崛起的,他们想将三房一直踩在脚下。

言萝偏不让他们如意。

忠国公接过圣旨看了又看,确认这件事是真的。

他一时欣慰:“也好,你有个事做,报效皇上,是大好事。”

二老爷惊叹:“三弟,一个中元节过去,你转运了啊!”

佟清雨笑了两声:“看来是言萝旺我们,昨夜我倒是睡的很好。”

林礼暗中瞥她一眼。

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当然睡得好,他的求救声都听不见。

看着大夫人和楚玥渐渐苍白的脸色。

二夫人抓住机会嘲笑:“哎哟,我还以为楚玥手握锦鲤运,能一直幸运呢。”

“昨晚中元节,就数大房损失最惨,世朋到现在都没清醒。”

“啧啧,我怎么记得,楚玥和大嫂信誓旦旦说,三弟在府邸里,府中就会出事?他不是没事吗,反而是我们,既没被锦鲤运庇护,还惹了一身腥!”

言萝努努嘴,看着楚玥。

“师姐,你不灵了?”小家伙言语直白,让楚玥气的脸色涨红。

这个言萝,竟然敢挑衅她?!


除了言萝,其余人都愣住了。

三夫人站起来,有些无措:“父亲,我没养过孩子。”

方才还安安静静的言萝,这会奶声奶气开口:“我很好养哒,吃得少,话也少,乖巧。”

三夫人朝她看过来,小家伙穿着不合身的道袍,身材瘦小稚嫩。

唯有一张白净的面孔,齐刘海,大眼睛,朝她一笑,露出梨涡。

不知怎的,三夫人一下子心软了。

忠国公不想再听子女争执,直接道:“若有不会的,请教你大嫂。”

这就是定下来了。

三夫人没再拒绝:“是,父亲。”

言萝心花怒放。

她就是想去三房。

前世她对大房的所作所为已经看透,充满失望。

至于二房,三个儿子都宠不过来,更没有她的地位。

而三房恰到好处,三老爷八字属阴,招鬼,更适合滋养阴阳眼。

在他身边就好像上了一张餐桌,可以随意挑选想吃的“菜”。

二夫人揽着林世英,不甘心道:“我不养灵女也不要紧,总归大家都是一家人,可下次楚玥再没有规矩,我便要觉得是大嫂没教好了!”

语毕,她和二老爷拉着哎哟喊疼的林世英,匆匆走了。

言萝望着他们一家的背影,微微歪了歪小脑瓜。

她看见杏儿那只女鬼跟着他们飘走了。

方才小家伙没有胡说,确实是有这样一个女鬼,跟在林世英身边。

上辈子言萝也是后来才听说,杏儿的死跟林世英有关,具体如何却不得知。

鬼死后只会缠着跟她性命相关的人身边,林世英或许不无辜,不然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吓得跳出来。

大夫人吩咐丫鬟:“把今年淑妃娘娘从宫里赐下来的舒痕膏送去二房。”

忠国公没心思再留,夸了一句大夫人管家有方。

“楚玥,言萝,以后你们就是这家里的孩子了,有什么难处,只管告诉祖父。”

这番话说的毫无感情,他也不等两人回应,就迈步离去。

言萝知道,忠国公一生尚武,认为国师所说都是怪力乱神。

但皇上赐,他不能拒绝,只能养着了。

大夫人拉着三夫人在前面说话,交代如何安排孩子云云。

楚玥和言萝落后一步。

“真可惜啊,师妹,我本想助你去二房享福,谁知你没那运气。”楚玥嗤嗤地冷笑。

言萝平静相视:“三房也很好。”

楚玥更是嘲笑:“等你碰上三老爷,真是哭都晚了。”

说罢,她走到前头,换上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,亲热地喊大夫人为娘。

言萝静静地看着她,只觉得好笑。

整个府邸里,大夫人是最心黑手狠的人。

她能让自己的做法在外人眼中毫不出错,同时还能让孩子饱经折磨,有苦说不出。

言萝想到自己上辈子,被大夫人用条条框框的规矩,雕琢成了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。

看起来光鲜亮丽,可撕开华美的外衣,露出来的皮肉却鲜血淋漓。

幸好,她这辈子能跟着三房了。

大夫人一应交代说完,言萝跟着三夫人走了。

大房、二房和三房各有一间大院子,几个院落之间由甬道相连。

上辈子,言萝从未来过三房院落,因为大夫人不喜欢三房,也不让她跟这边来往。

这次跟在三夫人身后,瞧见院落里种满了花藤,紫藤萝花开满架子,到处是嫩绿与艳紫的色彩。

三房比言萝想象的要更有生机。

“言萝,你可以叫我三婶、三娘,一会大夫人会安排婆子丫鬟过来伺候你。”三夫人走在一旁说。

她本名佟清雨,气质文静,生的一张白雪般清丽的面孔,年纪也不大,刚过二十。

看着言萝的时候,也没有半点轻视和敷衍。

“知道了三娘。”

“我们院子里人丁稀少,也简单,只是有两处你不能去。”

三夫人叮嘱她不能进三老爷的寝卧和书房。

还有院子里的所有瓷器器具都不能破坏,因为那都是三老爷的古董珍藏。

又领着言萝在三房大院里转了一圈,另外给言萝安排了院子,住在大院里最南角的位置。

她的小院安静,一进去就充满芬香,这里种满了粉芙蓉。

三夫人解释:“我平日喜爱花草,从前这院子没住人,我便用来养花,你若嫌弃碍事,就叫人拔了。”

言萝顿时摇摇头:“留着,我喜欢。”

三夫人看着小家伙瘦瘦小小的一只,小脸比巴掌还小,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时候,格外引人怜惜。

她语气不由得温和了一些:“快午时了,你同我去用膳吧,平日里若有什么忌讳,告诉我。”

说完,三夫人跟身旁丫鬟吩咐。

“去告诉三爷,灵女被分来三房,问他是否要一同来用午膳,他若不肯就算了。”

“是。”丫鬟离去。

刚刚走了这一圈下来,言萝发现,三夫人跟三老爷好像也不是很熟悉的样子。

两个人分院睡,各有喜好,像住在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。

仔细想想,这个时候三夫人已经嫁过来四年了。

分开睡,当然没有子嗣,难道他们是彼此不喜欢吗?

言萝按下好奇,跟三夫人去了吃饭的厅堂。

饭菜依次送上来,两人刚动筷子,门口的仆从就喊了声:“三爷来了!”

言萝立刻放下筷子,小手并拢放在膝上,昂起下颌瞧着门口。

小厮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三老爷进来了。

看见轮椅,言萝才恍然意识到,刚刚她逛了整个院子,看见许多屋子门口都没有门槛,原是为了方便过轮椅而拆了。

三房老爷林礼,年三十,生的一张锐利英俊的面孔。

许是连日来生病,让他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,神情总是显得沉郁,令人生畏。

“谁准你收养孩子的?”林礼一来,就质问。

三夫人起身,不卑不亢:“父亲安排,不让我推辞。”

林礼劈手拿起旁边的茶盏,砰的一声砸碎在角落。

“送回去!”他怒喝,白皙额头上,青筋毕露。

言萝一怔,但三夫人好似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。

她平静地看着他:“那你去同父亲说,别在这发脾气,吓着孩子。”

林礼薄眸森森地看向言萝。

小家伙如梦初醒,跑去旁边,垫脚把台子上的瓷瓶抱下来。

她嘿咻嘿咻地抱去林礼手边。

“三爹,”她软糯地喊,眼神亮晶晶的,“砸这个,这个响。”

全场静默。

周围人都傻眼了,三老爷把古董看的很重要,谁都不许碰。

林礼:……

快把他珍藏的战国牡丹花瓶放下!!

然而,林礼一直不接,言萝小手抱着沉重的花瓶,很吃力。

“砰!”

花瓶滑落,碎了。

众人倒吸一口凉气,三夫人连忙看向林礼面色。


言萝压根没觉得害怕。

因为她在佟清雨的怀里睡得很香。

第二日起来,发现天色阴沉,下了小雨。

她跟佟清雨用早膳的时候,丫鬟匆忙进来禀奏。

“三夫人,您,您家祖坟……”丫鬟支吾,“昨夜被雷劈了。”

佟清雨一僵:“什么?”

言萝放下勺子,眨着大眼睛专心听热闹。

原来昨晚那么大的雷,不知道怎么回事,竟劈在了佟家祖坟里的那棵老槐树上。

一连十几道,劈的老槐树焦烂倒塌。

连带着周围的坟头都被劈开。

佟清雨祖父佟贯生的墓,更像是被炸过,棺材板都飞了出来。

管家也在这时冒雨赶来。

“三夫人,您娘家姐姐方夫人来了,说是想跟您一块处理祖坟的事。”

佟父和佟母跟佟清雨断绝关系,不肯出面请她回去。

所以,就让佟清雨的姐姐方夫人来游说。

祖坟被劈了这么大的事,必须要有人出钱出力重新修复。

说不定还要找精通风水的术士来重新安葬骸骨。

言萝抬眸看向佟清雨,见她一脸犹豫。

小家伙知道,佟清雨不想跟佟家再有任何牵扯,不想再去做他们的冤大头。

可是她跟自己姐姐方夫人关系极好。

若她不去,那么掏钱的就会变成方夫人。

言萝正好要收殓安老夫人的骸骨。

于是她主动说:“三娘,你不要出面,让我替你去吧!”

“你?”佟清雨犹豫,“萝儿,你处理不了这种事。”

言萝眨着乌黑大眼睛:“处理得了,我叫四哥哥陪我去嘛。”

在书房的林世英打了个喷嚏。

他揉了揉鼻子,看一眼窗外绵绵细雨。

“奇怪,难道我冻着了?”

小厮马上道:“四少爷,您都学了一炷香的时间了,该休息了!”

林世英重新拿起书本:“一边去,我必须好好读书,否则二哥回来,在萝儿妹妹那会把我比下去。”

原本看书就困的他,这几天头悬梁锥刺股,为的就是做言萝最全能的好哥哥!

家丁跑来,说:“四少爷,言萝小姐请您去前厅,跟她出一趟门。”

林世英将书抛开:“来了!”

妹妹传唤,他随时就位!

言萝被佟清雨牵着走到正厅。

方夫人今日是自己来的,穿着一身藕色秋衫。

她长着一张跟佟清雨很相似的脸,两个人都是温柔类型。

只不过她更加内敛含蓄。

看见佟清雨和言萝,她先摸了摸言萝的小脸。

“这就是萝儿吧,真乖,姨母给你带了礼物。”她指了指旁边的锦盒。

里面放着一对金翅蝶。

言萝能从方夫人的身上,感受到她善良的气息,灵魂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。

故而小家伙也对她肃然起敬。

“谢谢姨母~”

她很乖,让方夫人笑了笑。

佟清雨说:“阿姐,祖坟的事我就不出面了,萝儿和四少爷会代我去。”

“萝儿有阴阳眼,她很有能耐,若真有问题,她也看得出来。”

方夫人有些惊讶,张了张唇,似乎想到了缘由。

她叹口气:“爹娘的做法确实不对,我知道他们让你寒心,你不去也好……可是萝儿太小了,会不会……”

言萝马上说:“不会哒,我上次跟四哥哥去爬山,无意中进了墓园,四哥哥的玉佩正好落在那了,我们想去找找。”

“啊?”刚进正厅的林世英疑惑,“谁的玉佩?”

言萝扭头,看着他,笑容深长,语气乖乖:“四哥,是你的玉佩,你忘了?”

林世英瞬间反应过来。

“啊,没错,我的玉佩掉在那儿了,我顺带去看看吧。”

方夫人看了看他们。

言萝三岁,林世英九岁,两个孩子,她爹娘应该不会为难。

“那好,二妹,我带着他们去,晚点给你送回来。”

走到门口,佟清雨犹不放心:“阿姐,萝儿还小,若爹娘他们……”

不等她说完,方夫人便道:“你放心,我会护着她们。”

言萝和林世英坐上方夫人的马车。

方夫人很贴心,怕马车摇晃言萝坐不稳,将她护在臂弯内。

靠在方夫人身上,言萝闻到了清甜的香味。

这是纯净的灵魂透出来的清香,她都快微醺了。

忽然,言萝好像听到什么,小耳朵趴在方夫人肚子上。

“姨母,”她说,“你肚肚里有小妹妹。”

方夫人一怔,以为言萝在说笑。

“姨母家有两个姐姐,下次叫你去家里玩,好不好?”

言萝看她不相信,便也没继续说。

方夫人就是怀有身孕了,只不过才一个月,她多半还不知道。

像她这样好的人,会有很多厉害的人转世投胎,做她的孩子。

马车抵达翠山佟家祖坟外。

林世英撑起伞,把言萝罩在伞下,自己半个肩都淋在外面。

“四哥,我自己有伞。”小家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黑面玉骨伞,撑开时,铃铛叮咚作响。

她今天是来收骸骨的,可不是来玩的。

随着方夫人走进佟家祖坟的园子,触目所及是一片焦土,还能闻到烧焦的糊味。

佟家人来了不少,还有几个老头,看起来应当是族老的身份。

愁眉苦脸地围在一块商量对策。

“……得找风水先生过来商量对策,是不是祖先不满,才降下灾祸。”

“好好的,怎么会被劈了祖坟呢,真奇怪,附近别的山林都没事,唯独我们家。”

“大槐树劈开了,你们看,下面露出来一副骸骨,会不会是……”

一位族老指着大槐树根部的位置。

年长的佟家人,自然知道这里埋着谁。

他们对视一眼,压低声音:“会不会是冤魂索命?”

“你看佟贯生他家后代发生那样的事,佟雷身首异处,这就是因果报应!”

“没那么邪乎吧,之前还没事,最近这两天才出问题。”

话音刚落,他们就听到一道小奶音传来——

“哎呀!这副骸骨好重的戾气,怪不得会引来天雷,啧啧,再这样下去,会把这家后人赶尽杀绝、断子绝孙!”

佟家人目光齐刷刷瞟过来。

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女孩抱着黑面玉骨伞走来。

用一个字形容她,就是白,实在是太白了。

又白又嫩,眼睛漆黑嘴唇粉红,发色黑亮茂密,随着她迈步的小动作,一步铃铛一响。

“你是谁?”佟家人疑惑。

只有佟夫人看见言萝以后,怪叫一声。

“是她!是那个有阴阳眼的灾星,上次佟清雨带着她回了娘家一趟,转眼我儿佟雷就身首异处,全家走下坡路。”

“现在,更是莫名引来天雷,把我们家的祖坟都劈开了,此女不祥,怎么还让她来?”

随着她说完,所有人看言萝的眼神极其不善起来。

“谁准你这个外人来我们祖坟?”

林世英护着妹妹,叫骂:“分明是你们自己倒霉,我妹妹旺全家!”

家丁们要冲上来动手,方夫人立刻拦住了。

“各位族老,父亲母亲,萝儿她是太真观的灵女,国师专门挑选为忠国公府冲煞。”

“拥有阴阳眼的她句句属实,上次中秋宴,听说皇上对她也青眼有加,正是她帮忙,才让二妹被封诰命。”

“她说的话,应当是对的,请你们多听一听。”方夫人语气温和,讲道理时也循循善诱的。

瞬间,佟家人再看言萝的眼神,就变了。

他们对视一眼,其中辈分最高的族老走过来。

“灵女小姐,那依你看,我们祖坟出问题,真的是这副骸骨导致?”


大房,大少爷林世朋躺在屋子里。

“水,给我喝水,人都去哪儿了!”他不满地嚷嚷。

平时守在外面的丫鬟,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,竟无一人回应。

林世朋撑着沉痛的身子坐起来。

他被厉鬼伤的厉害,头上的包到现在都没有消肿。

稍微一动,就牵扯到伤口,嘶嘶抽痛。

林世朋:“今晚说什么也要让楚玥先给我医治。”

他爹大老爷双腿断了,楚玥的锦鲤鸿运却只能先救一人。

林世朋想去拿水喝,但浑身实在疼的厉害。

正想发火,门口却传来一道媚人的声音。

“大少爷别生气,水这不就来了?”

娉婷倩影推开门,一阵香风伴随着夏日的燥热吹进来。

林世朋抬眼看去,顿时愣住。

站在门口的女人,香肩半露,裹着紫纱一样的衣衫,窈窕身躯若隐若现。

林世朋吞咽口水,喉头上下滚动。

“你是哪房的丫鬟?”

“奴是刚被分来伺候大少爷的人。”女人巧笑嫣然,将水杯递到他唇边。

林世朋正要喝下,忽然想到,中元节那晚,女鬼也是用这个方法骗了他!

他豁然打开女人的手:“你是人是鬼?光天化日,休想骗我!”

茶盏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。

女人掩唇一笑,旋身坐去林世朋的腿上。

她主动拉起他的手,按住自己的胸膛。

“大少爷~”女人媚眼如丝,吐气如兰,“你摸一摸,不就知道是鬼是人吗?”

林世朋下意识地抚摸两下,确实是柔软温热的肌肤。

只不过……

为什么她身上有好多细小的伤口?

仔细看去,盘起来的头发里也好似有沙子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还请大少爷怜惜。”不等他说完话,女人就靠在他的胸膛上。

虽然长相算不上漂亮,可姿态极媚。

一番撒娇,林世朋已经彻底沦陷。

幔帐落下,他亲上那张红唇。

官兵已经搜查完了忠国公的院子,倒是没什么问题。

只不过,他们从长廊拐出来,要去大房的时候,林世英连忙拦住了。

“各位官差搜久了,应该口渴了吧,去前院喝口水再搜怎么样?”

官差皱眉:“公务在身,还请公子不要影响我等。”

忠国公让林世英让开:“别胡闹。”

大夫人瞧了一眼,心中冷笑。

林世英是害怕大房搜的太快,二房的东西暴露吧?

“四少爷何必这么紧张,我们大房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

“就是,”楚玥附和,“四哥哥,你再不让开,就是你心虚!”

林世英故作为难:“那,那好吧,你们可不可以最后再搜大哥的房间?大哥他还在休息……”

官差看着他闪躲的表情,更加充满怀疑。

“带路,先去搜大少爷的房间。”

林世英变了脸色:“不要啊!”

看他这样反对,官差更加笃定:“来人,带路!”

大夫人跟楚玥对视一眼,两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。

大夫人将楚玥叫去旁边:“这事你跟你大哥说了么?”

楚玥有点紧张:“我说了,可是没说完,他就不耐烦,让我滚,别打扰他休息。”

被女鬼中伤以后,林世朋性情大变。

大夫人似乎想到什么,脸色忽而苍白:“不好!”

她急忙赶去林世朋的院子,却为时已晚。

官兵们已经踹门,闯了进去。

连带着忠国公在内的所有人,都看见了林世朋衣冠不整,抱着一个女子又亲又搂。

当大家闯进来的时候,方才还媚眼如丝的女人,忽然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尖叫。

她从床上跌落下来:“各位官爷救救我,他强迫我!”

说完这句话,阿花瞬间从那她身上脱离下来。

女人晃了晃,晕倒在地上。

林世朋惊愕地看着她,拼命摇头摆手。

“不是,我没有强迫,是她自愿的,是她爬我的床!”

看到那女人的脸时,大夫人神情僵住。

忠国公一步跨过去,巴掌狠狠抽在了林世朋的脸上。

“下作的东西!还敢在府邸里搞这种不三不四的事!”

官差拧眉打量那昏倒的女人,忽然觉得她很眼熟。

从袖子里掏出通缉启事,两相对比,竟跟那逃走的山贼大当家妻子,一模一样。

“按住他!”官差一声令下,林世朋被扼住了喉咙。

当佟清雨推着林礼赶来的时候,整个屋子已经乱成一团。

大夫人一直在求情,让官差不要带走林世朋。

原来不仅发现林世朋窝藏的女人,竟是山贼妻子,还在他床下的地砖里,发现了十袋私盐和账据!

人赃并获,林世朋声嘶力竭,坚称东西不是他的,女人也是自己找上门的。

但官差哪里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?

当场就将他和那名女子都带走了。

林世朋叫嚷:“母亲,救我啊,我是被冤枉的!”

大夫人跪在地上,恳求忠国公:“父亲,求求您出面救下世朋,他如果被关押在大牢里,他的前途就毁了呀!”

忠国公脸色凝重:“窝藏山贼,贩卖私盐,你让我有什么脸面求情!”

他甩手,掀开大夫人,转而重步离去。

大夫人跌坐在地,哭的肝肠寸断,一口气没上来,竟直接昏了。

楚玥惊呼:“娘!”

看着如此纷乱的场面,二夫人和佟清雨对视一眼。

二夫人背后冷汗直冒,她根本不知道,藏在她屋子里的私盐,怎么到了林世朋这里。

总之,她现在是安全了。

“三弟妹,我也头晕的厉害,世朋真是吓到我了,我得回去休息休息,可否请你帮我留下来善后?”二夫人问。

她原本管家,按理说现在她应该挑起大梁,将家中混乱平息。

佟清雨见二夫人脸色苍白,点了点头:“二嫂去休息吧。”

丫鬟们将大夫人扶回房间,楚玥想跟着进去伺候,被王妈妈直接推了出来。

“害人精,你来了大房以后,我们就没遇到过好事!你等着吧,看夫人醒来怎么收拾你!”王妈妈说罢,砰的关上房门。

楚玥心头狂跳。

怎么会这样,她也不清楚。

明明她都用锦鲤鸿运祝福了此事,一定会按照她所说的,心想事成啊!

若按她的计划,二房会因贩卖私盐,赔光家底!

三房也会因为窝藏山贼,而被皇上处罚,林礼就不能去上任了。

到时,她再联合大夫人,说言萝不灵,将她逼走。

怎么会事与愿违,怎么会!

楚玥猛然想起什么。

“一定是言萝搞鬼!”她从地上爬起来,发疯似的朝三房跑去。

此时,忠国公府门口,秦湛从马车上下来。

他仰头看着府邸牌匾:“这就是阿萝现在住的地方么?”

在他眼里,国公府上空横亘霉运,只有一块是干干净净的。

住在这样的地方,气运一定不好。

他不是给了阿萝锦鲤鸿运的玉盘吗,难道她不曾用上?

秦湛拧眉,迈步进府。


林世英脸上的笑容僵住。

“去不去呀,四哥?”言萝软糯地喊他。

林世英心里感动,感动的都想哭了。

妹妹第一次喊他哥哥,竟然是要拉着他去挖坟。

真是好妹妹啊!

“这个嘛……挖谁家祖坟?如果是咱家的,我得考虑一下,要是被祖父发现,我可能就直接被他打进地府等待投胎了。”

言萝小手捂嘴偷笑:“那不至于,我肯定不动自家的。”

林世英:“哦,挖别人家的?那也不是不行,就是有点缺德,幸好,小爷我本来就无德。”

他还骄傲起来,单手叉腰笑了起来。

“说走就走呗,你都喊我四哥了,我肯定奉陪到底!”

见林世英这么爽快,言萝更高兴了。

“太好了四哥,我还怕你接受不了,春草你过来,把东西交给四哥,让他替我拿着。”

春草跑过来,默默地递来几样东西。

“怎么还有草席呢?”

“裹尸骨的。”

“那这个小坛子是干嘛的?”

“我怕有的尸骨化成了灰,打算拿来装骨灰。”

林世英一脸兴致勃勃,这会儿彻底消散。

“萝儿妹妹,咱们是去偷尸啊?!”

“也差不多吧。”

言萝扭头,看见林世英站在原地,跟他笼子里的八哥一起,缩住了脖子。

小家伙噘嘴:“你怕了?”

林世英干笑:“哥哥不怕,不过,我们多带几个人怎么样?”

“那不行,”言萝摇头,“人多容易暴露,就四哥跟我两个人。”

还有另外五只鬼,不过林世英看不见。

林世英腿肚子微微发抖。

咱妹妹这是什么爱好啊!

言萝看出他害怕了,但是必须得拉着他一块去。

“四哥,”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他,“我胆子小,一个人不敢去,你去了可以保护我吧?”

林世英本来都想打退堂鼓了,听她这么说,又重新支棱了起来。

“那必须可以啊,走,现在就走,让你看看四哥有多么靠谱!”

他不能放过这个在妹妹面前表现的好机会。

毕竟他二哥就快回来了,信中说对言萝这个小妹妹很感兴趣。

二哥能文能武,等他回来,林世英怕抢不过他。

两人上马车,直奔京城外的翠山。

一路上,林世英都在炫耀自己的能耐。

“妹妹你可知,当初族学里的武考,四哥拿了第三名,厉不厉害?如果是在科举武考里,我就是探花郎啊!”

“哇,第三名,好厉害!”言萝小手拍了拍。

林世英正想让她多夸几句,旁边笼子里的八哥,一边蹦跶一边说——

“一共三个人。”

它重复了两三遍,林世英:“闭上你的鸟嘴!”

言萝乌黑的大眼睛看向林世英。

“四哥,一共三个人,你拿了第三名吗?”

“咳咳,那次我还没有完全发挥出实力,下次武考,哥哥保证拿第一给你看。”

八哥又说话了:“吹牛,吹牛。”

林世英桃花眼里闪过愤怒。

“你这破鸟,平时哄着你,你一句话都不说,现在倒是叭叭个不停。”

“破人,破人。”八哥扑腾翅膀回骂。

林世英:“再说一句我拔毛下锅炖了你,信不信!”

言萝却义正词严地说:“四哥,第三名也很厉害啊,倒数第一,也是第一!”

八哥学着人的声音哈哈大笑。

林世英想笑,但又觉得笑话自己不礼貌。

他捂住心口,好似痛心疾首。

“妹妹,你这么漂亮的小嘴里,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,来,叫一声好哥哥听听看。”

“呼噜……”言萝躺下秒睡,微微打鼾。

白嫩小脸侧颜俏皮可爱,双眸闭得很紧。

八哥在笼子里蹦跶:“傻瓜,傻瓜。”

林世英举起拳头,警告地瞪它一眼,又用食指抵住唇,比了个嘘声。

八哥也安静下来,歪着头看躺在马车上的言萝。

林世英静静地瞧着,一颗心都要融化了。

萝儿妹妹长得太漂亮了,又乖巧,他实在不忍心责怪。

就连装睡的样子都那么可爱!

他脱下自己的外袍,搭在言萝身上。

半个时辰后,他们抵达翠山。

马车停在山脚下,言萝不走寻常路,拉着林世英从后山,打算绕上去。

林世英背着一箩筐的挖坟工具,上那种陡峭山坡时,他不得不用双手爬上去,才免去打滑的危险。

穿着最昂贵的绸缎,走出最狼狈的步伐。

言萝倒像是如履平地,嗖嗖两下就窜上去了。

林世英气喘吁吁:“不行了,妹妹,歇,歇会……呼。”

言萝走过来,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丝。

“四哥,再坚持坚持,我们就要到了!”

被她关怀的动作惊住,林世英好似打了鸡血,猛地站起身。

“我还能爬。”他说着,腿一迈,如同猿人般在山路上狂奔起来。

他手里提着笼子,八哥在里面被颠簸的发出鸟叫——

“要死了,要死了。”

两炷香后,两人来到一处静谧的陵寝墓园外。

言萝顺着小道走进去,陵墓里是错落有致的墓碑。

还有一棵参天大树,枝丫粗壮,将大部分墓碑都庇佑在自己的树荫之下。

林世英看见墓碑上那一个个名字,才知是佟氏族人的祖坟陵寝。

他惊讶:“萝儿妹妹,你狠起来连三婶家的祖坟都挖啊?”

言萝头也不回,软糯声音从前头传来:“三娘已经跟佟家断亲了,他们才不是家人。”

说罢,她抬眸,看着飘荡在空中的安老夫人。

“带我去找你的骸骨。”

安老夫人立刻朝前头飘去。

林世英看言萝对空气说话,也不敢多问。

阴间的事,妹妹自有能耐,他负责阳间保护她就行了。

言萝没想到,安老夫人飘去那棵大树下。

“我的骸骨,就在这下面。”安老夫人说的时候,眼眶充血,满是恨意。

阿花他们都惊讶地仰头看去。

扎根在安老夫人尸骨上的大树,遮天蔽日,树干有一个人环抱那么粗。

言萝小手摸了摸树干,皱眉。

“这是槐树,既养鬼,也能困鬼。”

林世英惊讶:“啊?怪不得我一进来就觉得阴冷。”

安老夫人流出血泪:“我死后,佟贯生把我的尸骨和八字压在这里,找道士做法,让我无法轮回,永生永世都要旺他们家的族人,若不砍断大树,我的骸骨就挖不出来。”

言萝感到有些难办。

她带了五只鬼来,也没办法直接把树推倒。

林世英问:“怎么皱眉?有什么难处,四哥帮你。”

言萝指了指眼前的大槐树:“四哥,你能砍断这棵树吗?”

林世英默默仰头,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大树。

他在树下渺小的像个猴子。

然而一低头,言萝比他还小,正眨巴着大眼睛看他。

林世英轻咳:“你去那边歇着,让四哥试试!”

言萝坐去大石头上。

看着林世英从箩筐里拿出铁铲,一下又一下,用尽全力,狠狠砸在树干上。

一百多下过去,树叶轻晃,树皮微微擦伤。

而林世英虎口都麻了,握不住铁铲。

他欲哭无泪,终于认了。

“妹妹,四哥虽然有能耐,但四哥才九岁,实在是有心无力,要不,我们回去叫人来帮忙?”

就在这时,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。

“什么人在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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